奏疏不过夜这个规矩很好,但这规矩只适合应急。
万历初年,国势败坏,这要求不过分,大家都要紧绷一根弦儿,可万历维新十八年了,还这么要求,皇帝就是个机器也会被累趴下的。
张居正看着面前的北极天枢星,面色凝重,这玩意儿有点过于贵重了。
他觉得自己那本《亲政九章疏》做得很对,但他也认为那就是日常理政的小变革,没想到皇帝直接砸了个这么个宝物,而且看黄金底座上的雕刻言辞,这本来是百年之后的赏赐,陛下居然提前发了下来。
皇帝陛下要做甚?!
“不行,我得去趟通和宫,感觉陛下要杀人。”张居正左思右想,觉得有点不妙,他怎么看,都觉得这是陛下要发动大清洗的预兆。
张居正带着游守礼,赶往了通和宫。
政以贿成,这么贵重的恩赏,足够传家数十代的富贵,陛下这个举动,更像是要贿赂文官头子和武将头子,准备动手了。
张居正让游守礼带着宝物来到了通和宫门前,宦官领着张居正到了西花厅等候。
戚继光早就在西花厅了,二人相互见礼,才坐下屏气凝神的等待着陛下的圣命,西花厅里有些沉默,天枢星和上将星放在桌上,阳光撒在上面,氤氲出瑰丽的光彩,让人沉醉。
“是不是谁上了奏疏,惹了陛下不高兴了?还是又有选贡逆案发生?”戚继光打破了沉默,戎政十分稳定,前些日子的裁军,没有闹出太多的乱子,与其说是裁军,不如说是确定籍贯,放卫所军兵一条生路。
“没有,青马桥逆案,整个京师都在应对反腐司反贪,是戎事上有哗变吗?”张居正仔细回想了最近的奏疏,最近都是些好消息,乡贤缙绅甚至愿意遵守承诺,灾年减租,连小规模的民乱都没有发生。
“没有。”戚继光十分肯定的说道。
简单交流后,彼此又陷入了沉默。
“是不是要军管了?”张居正又想到了一种可能,天变越来越厉害,陛下打算掀桌子了,那肯定要跟戚继光仔细沟通细节。
戚继光摇头说道:“不是,陛下没有圣旨,是不是陛下打算天下还田了?”
戚继光想到了个可能,陛下念念不忘的还田,是不是打算趁着天变,实现田土再分配,怎么看,这个可能性都很大。
“陛下最近没问还田,就浙江还田后,几个大都会有些零散的还田试行,还没到要天下还田的地步。”张居正再次摇头说道。
天下还田的条件还不充分,陛下春秋鼎盛,也知道这事儿急不得。
简单交流后,彼此又陷入了沉默。
“二位,陛下宣见。”徐爵小步快走,急匆匆的走到了西花厅,入门就赶忙说道。
张居正和戚继光跟在徐爵身后,向着御书房而去,张居正边走边问道:“徐大珰,陛下为何突然如此厚赏?”
“元辅,咱家并不清楚。”徐爵摇头说道:“二位是国之干臣,觐见后亲自问陛下就是。”
徐爵是真的不知道,张居正以为事情机密,徐爵不肯说。
“臣等拜见陛下,陛下圣躬安。”张居正和戚继光俯首见礼,游守礼和戚昌国放下了天枢星和上将星后,选择了离开,陛下要和大臣谈事,他们俩不方便听。
张居正连续问了四个问题,询问皇帝此举究竟为何。
“先生、戚帅,朕如此厚赏,其实是因为朕没钱了,朕没想到丁亥学制、驰道会这么贵,内帑还要继续收蓄黄金,内帑没银子了,但丁亥学制和驰道还要继续。”朱翊钧示意二位不必慌张,他不是要造反。
“请陛下收回宝物,如此厚赏,臣等无法担待。”张居正脸上写满了问号,丁亥学制和驰道,每一件都很贵,内帑没钱这是预料之中的事儿。
这内帑没钱,还把宝物赏赐了出去,那不是更没钱了吗?
陛下这个行为,根本说不通。
“先生、戚帅,正因为没钱了,朕才厚赏。”朱翊钧示意张居正稍安勿躁,他也没有故作高深,笑着说道:“只有先生和戚帅收下了,这些一文不值,不被认可的漂亮石头,它才值钱。”
“嗯?”戚继光一愣,有些明白了皇帝的打算,皇帝陛下是打算捞钱了!
张居正、戚继光,大明的文武大臣,皇帝如此恩赏,才能让天下势要豪右、富商巨贾、乡贤缙绅都认可这些漂亮石头,真的值那么多的银子。
皇帝在给这些漂亮石头赋予更多的交换价值,而这次的东征英豪大规模恩赏,就是一次最好的机会!
天枢星、上将星之外,还有135人的恩赏,再加上东征九胜,漂亮石头有故事,才能更加值钱,否则不能吃不能穿,几乎没有什么使用价值的东西,凭什么那么贵呢?
张居正和戚继光互相看了一眼,从彼此眼神中浓郁的担忧来看,陛下没钱了这个理由,显然没能说服两位重臣。
他们不觉得陛下只是打算捞钱,他们还是坚持认为,陛下要杀人,而且要杀好多好多人。
“朕自己斗不过势要豪右、乡贤缙绅。”朱翊钧摇头说道:“光是朕用,他们不认,只好和过去一样,把先生和戚帅拉过来,跟他们斗了。”
朱翊钧对朱翊镠说,一旦皇帝,朝廷,斗不过地方豪强,就会立刻马上和豪强联手,对下压榨。
到了王朝末期,朝廷的核心利益,就不再是调节各阶级矛盾,保证地方没有大规模民乱了,而是财税,保证朝廷财税,保证自己的存续。
比如东汉末年卖官鬻爵的汉灵帝;比如唐朝末年朝廷和藩镇心照不宣的默契;比如宋朝的不设田制,南宋扑买官田;比如大明末年的征三饷。
大明征三饷是为了征辽,到了鞑清,这征三饷还在收,而且一直收到了鞑清灭亡。
朱翊钧单打独斗,是斗不过势要豪右、富商巨贾、乡贤缙绅的,他这个皇帝说这东西值钱,这东西就值钱了吗?
虽然这些翡翠,正在逐渐被势要豪右、富商巨贾们所接受,但朱翊钧打算人为干涉一下,人为拔高一下翡翠的价格,把之前内帑攒的所有翡翠,都放出去换成银子。
就像当初大布帛币的精纺毛呢一样,放出去狠狠收割一波大明境内的白银。
翡翠这东西,毕竟漂亮,加工的越好越漂亮,哪怕是之后价格回落,朝廷又有了一个稳定的财源,现在东吁境内的翡翠产地,全都被黔国公府所占领,稳定开采。
这东西在东吁、在云南和在腹地,都不是一个价,朝廷就可以利用这些赚一点差价了,长期来看,也是个一年数百万银毛利的大买卖。
朱翊钧没有隐瞒张居正和戚继光的意思,把自己的计划仔细说了一下,谁有银子就赚谁的银子!
“这天枢星和上将星,就算是提前给先生和戚帅的分红了。”朱翊钧指了指那两个巨大的翡翠,说明了自己为何把传家宝提前赏赐了下去。
“白银堰塞严重,的确是得拿出点势要豪右、富商巨贾们认可的东西,才能把这些白银从大都会抽出来,送到驰道和丁亥学制之上。”张居正的话多少有点心不在焉。
白银在大都会空转的问题,会得到一些缓解。
“先生策多计灵,有没有办法从根上把这大都会白银堰塞给解决了?”朱翊钧坐直了身子,有些无奈的说道:“白银流入中原这么多年,最起码也有三亿两白银,其实基本可以满足商贸所需,但白银都在空转。”
“臣计穷也。”张居正无奈,摇了摇头,他真的没什么灵丹妙药。
戚继光想了想,低声说道:“陛下,要不把这些势要豪右、富商巨贾家里的子弟们,都送到乡下去?这样一来,他们的白银,不就到乡野之间了吗?”
“咦,这是个好主意。”张居正乍一听立刻说道,他对着陛下说道:“容臣缓思。”
张居正越想越觉得戚继光这个主意好,好得很!
“陛下,族谱这东西究竟谁捣鼓出来的,确实好用。”张居正目光炯炯的看着皇帝,又看着戚继光说道。
戚继光连连点头说道:“就是就是,按族谱上的名册,直接把家中弟子放去乡野。”
“但凡是有族谱的,大抵都是传承了五六百年之久,也都识字,让他们去乡野之间教书,教好教不好都无所谓,又不是真让他们干活,就是让他们把银子带到乡下去。”
大明但凡算是门第,都有族谱,照着族谱安排就是。
“一旦白银堰塞,就以丁亥学制的名义下放一波,等待再堰塞,就再放。”张居正看着戚继光,他已经在想怎么打出一个循环来!
白银堰塞,放势要豪右、富商巨贾、乡贤缙绅的弟子去乡野之间教书,等到三五年就逐渐放宽监察,这帮人必然想方设法的逃回城里,等待白银再次堰塞,就再次下放,如此循环往复。
不从?违抗圣命,你家九族难道没有羁绊不成!
执行起来肯定有很多的问题,但可以在实践中不断解决完善,这个法子最难的是找到人,而有族谱,就不担心找不到人了!
这一张一弛,一放一收之间,就可以极大的缓解白银堰塞的问题了!
戚继光想了想补充道:“把这个年纪规定好,十八岁以上,三十五岁以下,再往下,再往上,都不好折腾。”
“对,对,这样一来,也可以减少一些抵触,这老话说得好,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,死读书只会五谷不分,不能读死书。”张居正思索了一下,补充了自己的想法。
戚继光沉默了一下又开口说道:“不如这样,回城的时候,让乡民,再给他们立块碑,做得好,就是美名,做的不好,就是恶名,也算是收获美名,不算是白辛苦一遭。”
“好主意。”张居正深以为然的点头。
张居正和戚继光都是千年的狐狸,两个人一唱一和,在这里打配合,他们不是不知道这个政策的可怕,但他们在救这些势要豪右、富商巨贾。
陛下真的要抄家的话,还不如下乡去支教。
张居正和戚继光,在联手封印大明皇帝向不可名状蜕变,用这套办法,阻止皇帝陛下要杀人的举动。
真让陛下拿出办法来,这些豪强们,不死也是流放海外的下场。
朱翊钧眉头紧蹙的说道:“等下,等下,元辅、戚帅,这是被凌次辅影响了吗?”
解决不了白银堰塞,就解决导致白银堰塞的人,物理上把这些人弄到乡下,把白银带到乡下去?
朱翊钧仔细打量了戚继光和张居正的神情,没发现什么异常,但没有异常,才是异常。
皇帝很快就理解了自己的处境,他被张居正和戚继光联手给演了!
这两位重臣显然在西花厅达成了共识,这番有些奇怪的奏对,是张居正和戚继光对陛下说,无论要做什么,最好把动荡控制在可控的范围内。
一个完全掌控当下京营的皇帝,很多时候的决策,会让天下变得动荡不安,到了这个地步,元辅帝师的说教已经不管用了,人教人,教不会,事教人一次就够了。
但陛下素来谨慎,谨慎的像是失去过什么一样。
“朕真的只是想捞点银子,补贴丁亥学制和驰道而已,现在修驰道,修学堂,国帑内帑一年加起来要近两千万银了,而且驰道越多,学堂越多,需要的银子就越多。”
“国帑的银子都是有去向的,朕一直在用内帑的银子推动政令推行,真的是因为穷。”朱翊钧坐直了身子,再次郑重的解释了自己不是要胡闹。
驰道还好点,虽然亏,但亏的不多,相比较带来的繁荣,亏这点钱根本不算什么,但是学堂是纯亏,至少人才的收获,并不足以抵消巨大的投入。
但教育是十年、百年的超长期收益,现在的一点投入,未来是十倍百倍的回报,就是时间长了些而已。
“陛下,要不抄几家势要豪右?”戚继光斟酌了一番,试探性的问道:“胶州张、松江孙、福州唐、广州白,一家可以抄二百万银。”
朱翊钧连连摆手:“哪有无缘无故抄家的?这四户,光是东征倭国,一家就出了近百万银的粮银、棉服、药材等物,不抄不抄。”
这几家都是远洋商行的商总,抄家自然简单,但这些新兴资产阶级,没有背离让大明维新的总路线。
孙氏连画舫生意都逐渐停了,还在资助上海大学堂的营造。
“要不抄几个太监?他们也有银子。”冯保想了想,抄海商的家,影响有点恶劣,抄宦官则没有这个顾虑了。
朱翊钧看着冯保,再看看张居正,再看看戚继光,摇头说道:“胡闹!谁也不抄,无缘无故抄什么家,抢的哪有骗的多!”
这都是下蛋的母鸡,抄了都是杀鸡取卵!
“真的就是弄点银子?”张居正仍然有些不确信的问道。
“先生,朕就是弄点银子!”朱翊钧十分肯定明确的回答。
张居正和戚继光走了,他们看起来满肚子的疑惑,拿着赐给他们的天枢星和上将星离开了通和宫。
“冯大伴,朕的算盘,还是被先生和戚帅看出来了。”朱翊钧站在窗前,看着二位忠臣离开了通和宫,有些感慨的说道。
都是聪明人,根本瞒不住。
传家宝提前赐予,张居正和戚继光都是人精,对皇帝也足够了解,他们立刻就看出来了,皇帝是打算在他们百年之后,大闹一场,而且是不死不休。
二人在皇帝面前如此演戏,其实是希望皇帝不要闹得太大。
朱翊钧现在有能力发动,但他不打算现在就这么做,他在等,等张居正和戚继光离世,一些骂名,不应该由他们承担。
冯保不是很在意的说道:“臣倒是觉得,二位估计早就猜到了,这次恩赏,只不过坐实了猜测而已,臣倒是听明白了,二位是打算活着的时候,先把乱子闹了。”
“陛下,不闹行不行?”
冯保也不是胡说八道,张居正要用反腐司来搞大清洗就是最明确的证据,戚继光廷议提议发兵容城也是证据。
毕竟第四卷阶级论,陛下已经写了出来,第五卷继续斗争,陛下也已经动笔。
第四卷,冯保是真的不敢看,陛下也没给别人看过。
“不行,矫枉必过正,只有走的足够远,回退的时候,才能真的留下些东西。”朱翊钧摇头,目光有些深远的说道:“他们现在已经把手伸向了丁亥学制,不大闹一场,他们能把万历维新所有成果都吃干抹净了,包括解刳院、医学堂、惠民药局、宝歧司、农学堂、官厂、驰道。”
“等吃的脑满肠肥,然后再吐口痰到朕头上,骂朕是暴君独夫民贼。”
冯保一直跟在皇帝身边,陛下究竟要做什么,他一清二楚,大明的肉食者们最好希望张居正、戚继光能长命百岁,能继续让皇帝保持足够的理智。
“叫陈末来。”朱翊钧回到了龙椅上,示意冯保去宣陈末觐见。
陈末作为反腐司指挥使,他这次入宫是复命,主要是汇报这次查案的具体情况,陈末比徐成楚晚了小半个月,因为他在开封府逗留了很久。
“陛下,臣把京师到郑州驰道的几个贪腐案查了一遍,总体规模为70万银。”陈末将自己查到的所有情况,呈送到了御前。
贪腐的总规模从91万银下降了到70万银,因为陈末盘账发现,这里面有20多万银都是平账平出来的贪腐,大工鼎建,平账才是正常的。
“朕把驰道的帐,给东交民巷监狱的账房先生们看过了,和你查到的大差不差,到此为止吧。”朱翊钧点头说道。
陈末奏闻了情况后,朱翊钧让徐成楚停了,但帝王总是有些奇怪的掌控欲,总想清楚的知道,自己的银子,有多少被贪了。
东交民巷监狱,住满了九龙大学堂毕业的账房先生们,还有野狐禅出身的账房先生,林林总总高达三百余人,他们就是户部的预备‘算力’,专业技能拉满,而且热情高涨,主要是查到了问题,可以减刑。
自从有了这些预备算力之后,户部年终大计,终于不用忙的天昏地暗,还完不成年终大计了。
“所以,这次不是容城知县孙奇逢下令阻拦,本不该闹出这些乱子的。”陈末复盘了整个案件的经过,感觉颇为神奇,孙奇逢的阻拦,害死了所有人。
蠢人灵机一动的破坏力,可比精心谋划的阴谋还要大的多。
“陈末,朕交给你一个案子,官厂王建案,有人在鼓噪风力舆论,要用王建否认王崇古,进而否认官厂,这是王建死刑三复奏的最后一次复查。”朱翊钧拿起了一本卷宗,交给了陈末。
赵梦佑作为缇帅真的很忙很忙,这个不算大的案子,交给陈末就行。
陈末领过了奏疏,欲言又止,想要离开,但开始俯首说道:“陛下,臣回到镇抚司,看过王建的案卷了,臣怎么都觉得,这王建变成这样,有点古怪。”
“你是说,有人专门给王建下套?或者说,这本身就是个连环套?”朱翊钧思索了一番问道。
“臣就是个猜测,做不得真。”陈末赶紧俯首说道:“就是觉得事情有点巧,陛下,臣是不相信巧合。”
陈末从来不相信巧合,一切的巧合,只不过是没有发现真相的推辞而已。
“那王建也得死,别人设套他就钻?”朱翊钧摇头说道,对于王建的判罚不会改变,这个蠢货就是上当,也该死,已经弄到逼良为娼的地步,他不死,官厂好不了。
但朱翊钧要知道,真相到底是什么。
陈末回到了北镇抚司,就开始办理陛下要办的案子,他看完了所有卷宗,就开始将所有案犯再从头到尾审理了一遍,重审并没有什么新的发现,所有案犯的交代,都出现了不同程度的偏差。
这很正常,因为人的记忆并没有想象的那么牢固,可能过去没多久的事儿,记忆就会出现一些混淆和不确定。
“陈末啊,这案子,我找不到什么证据,就靠你了。”赵梦佑全程陪着陈末办案,他感觉不对劲儿,但究竟哪里不对劲儿,赵梦佑说不上来。
陈末是赵梦佑的得力干将,陈末面圣的时候,赵梦佑也在,赵梦佑希望陈末以后可以接掌北镇抚司,因为陈末有一种非常独特的能力,赵梦佑将其称之为鹰的眼睛。
陈末总是能够发现别人注意不到的细节,而且这种能力,随着他办案经验的积累,变得越来越强。
“这案子有古怪,王建堕落的过程有点太快了,太顺利了,就没有一点点的挣扎,就像是一张无形的大网,在文成公稍不留神的时候,就把王建给兜住了。”
“缇帅,这有点像当初对海瑞海总宪的围猎。”陈末翻动着口供,他在寻找不曾注意到的细节。
海瑞在应天府查徐阶就遭到了围猎,徐成楚也遭到过围猎,王建很像是被围猎了。
“我去官厂看看。”陈末站了起来,他打算亲自到官厂找工匠们问问,这是他的经验,想知道什么,百姓都知道。
陈末在官厂呆了足足七天,才从官厂离开,从众人口中,陈末对王建做完了人生侧写,知道了很多之前办案过程中,未曾写到案卷里的细节。
通过匠人的描述,陈末终于确定,王建的确被围猎了,只不过这种围猎的规模,和针对海瑞那种围猎,完全不能相提并论,甚至只能叫接触,稍加接触,就有了水到渠成的味道。
王建有心,别人有意,三言两语,王建就为了银子,什么都不管不顾,甚至心安理得了起来。
“的确有人对官厂起了歹心,但又不想引起文成公或者陛下的注意,希望官厂这些官吏们自己去破坏秩序。”陈末给了皇帝一个十分准确的答案,他没有抓人,因为都是正常接触,生意往来。
官厂对外做买卖,官厂过于封闭,对官厂也不好,这算是内外、官厂民坊博弈的一部分。
“这官厂许多会办、代办都对外接触,三十六个会办,五十三个代办,只有王建和他的七个手下被腐化掉了,确实蠢的可以!”朱翊钧看完了陈末的调查报告。
自从王建锒铛入狱后,这些会办、代办对外接触,连吃喝宴请都不肯去了,对外就是一副完全公事公办的架势。
官厂之前因为人情过重出现的种种问题,经过了将近九个月的整肃,终于慢慢消失。
其实官厂的这些官吏也在看,看王建这个格外惹眼的家伙,会不会因为王崇古的原因被皇帝宽宥,如果被宽宥,那就事有可为,有关系的多拿点,没关系的少拿点。
如果王建,不被宽宥,还是夹紧尾巴做人的比较好。
王建在九月二十七日,在午门外被斩首示众,包括他那七个手下,其余大把头等一应案犯,被流放到了大铁岭卫,官厂所有官吏参加了公审公判公开处刑。
典型的杀鸡儆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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